倪向阳/文

我说的神山,确有其山,位于内蒙古兴安盟扎赉特旗境内。称其“神”,断然不是宗教崇拜信徒们口口相传所生发出来的,更不是出于商业利益需要凭空杜撰胡编乱造出来的;“强扭的瓜不甜”,“抢来的孩子不亲”,“自封的神不灵”,“旅游热”中某些景区自制桂冠,自套光环,编神话、抢名人、炒热度,实在令人生厌。
而神山,一是一、二是二,我就是我:神——山,纯,地道。
远观一幅画,尽显神来之笔。出旗(县)所在地音德尔镇,无论你去巴彦乌兰苏木或往巴达尔湖镇,抑或阿尔本格勒镇,只要“西北望”,只要“天晴好”,湛蓝湛蓝的远空,透明透明的大气,洗眼润肺,沁心浸脾,感官上由视觉转换为触觉;神奇!眼中所见,躯体所感,不正是蒙古族群念念不忘、顶礼膜拜的长生天吗?蓦地,长生天深处,闪出若隐若现的山的轮廓。初始,山的轮廓是素描式的,粗线条,淡墨洇,海市蜃景般浮漾在车窗前、视野中。渐行渐近,素描升级为国画,水墨丹青勾皴点染,写意具象闪转腾挪,轮廓的山演变成浓墨重彩的山!众口一词赞曰:横看成岭侧成峰,距离远近美不同兮。
神山在人的眼中,神了。
近览石雕群,疑似神工鬼斧。神山很容易接近或亲近,两面上山的路均为缓坡,盘旋几周顺势即可登顶——神山可没有“神”的架子,平易近人得很。尽管有路可乘车或骑马上山,游人或香客大部分选择步行,虔诚有如进入了某种“气场”,先祭敖包,再拜神灵,肃穆气氛笼罩山上山下。哈达寄托感恩情,经幡飘展祈福意。大自然的风化剥蚀势如神工,千百年的流水切割强似鬼斧,造就上山路途各处的奇异景观,或怪石嶙峋,或石墙壁立,或岩穴洞开,林林总总,移步换景。
近年来,“旅游热”兴起,“黄金周”“小长假”,骤然让名胜景区变得车水马龙,甚嚣尘上,显得“闹腾”。好在为数颇多的人选择跳脱“赶集式”旅游,主张“文化行走”,透过外在景观寻访历史典故,记录在文字里,让更多的人获得历史文化的传承、地理概念上的印记。无论文人墨客如何“挖掘历史”,神山在地方志中总是“清清白白”,没有人编过多余的“故事”,只是标明:“神山,元代至清代初被称为‘朶云温都儿’(古代蒙古语称山为‘温都儿’)。”
神山,在当地民众心中,你就是“温都儿”,你就是大自然和老祖宗留给后人的一座巍巍青山。
“肇始朶云,羽化飞天,坐落朔方”,我在《沁园春·拜谒神山》一词“开门见山”如是说。“朶云温都儿”这句蒙古语,语音的甜柔与用汉文字书写出的浪漫,幻化成“朶云”的形象,一飞冲天,悬空接地——神山在长生天的云蒸霞蔚中高卧,引人举头眺望……真是难以言表的神韵天成。
记得我第四次拜谒神山时,走到神山东坡,但见云缠雾绕山腰,轻风拂过抖作白纱覆顶,遂口中念叨“朶云”,心中感叹“词达”——“朶云”的山名实乃大自然也!“蓦回首,吾惊魂而跪,景仰上苍”,词中所言何物令我“惊魂而跪”?原来是“石雕群像堂堂,恰一壁孤悬宇宙墙。有伟人英烈,恍如再世;仙风道骨,凌若近旁”,你说说,我能不俯首跪拜吗?
说起神山的石墙、石林、孤石球状风化石,以山腰至山顶居多。据扎赉特旗诗词学会文友们介绍,其成因至今仍是个谜,科考价值极高。于是窃喜,“是个谜”好,多些神奇,多些神秘,多些神韵,神山就多了几分“味道”,如一杯绿茶。
神山之绿,神韵所在;天造地设,福祉绵绵。
“结庐在人境”。自打游牧民族在此定居后,草场茵茵,林木葱茏,水无污染,天无废气;神山之巅亦可放牧牛马羊群,那些可爱而温顺的性灵,与来访者优哉游哉。
“性本爱丘山”。扎赉特旗人对神山的认知度是“百分百”,每当提及则眉飞色舞,引以为傲。开山采石被视为“大逆不道”,毁林损草无疑是“倒行逆施”;山为神山,水即圣水,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,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——神山若有知,此间成共识。
“一个写作者,必须要打开自己的记忆之河,并且以最为恰当的方式还原自己的梦境。”(弗吉尼亚·伍尔芙语)第五次没去成神山,记忆仍历历在目:“纵看成峰,横看成岭,合纵连横迥异常”,“吻草知泉,叩石得海,莫以人生论短长。思则在,感天人合一,秀出山乡”。

去神山圆梦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