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把诗词当日记写
阳关(倪向阳)
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活法,只要能活下去,就有一定道理。这不是套用外国文学中的名句,而是身为中国人的真实感受——出于热爱,我的文字生涯中贯穿着格律诗词的虔诚写作,年逾七十回过头看,林林总总,大大小小,厚厚一摞子,按时间排序。
我把诗词当日记写;换言之,那是心路的历程,那是心动的时刻,那是心灵的隐秘,那是心绪的喷发。常说“相由心生”“境由心生”,请加上“言由心生”,判断与心相关的人和事,此乃圭臬,须把持住。
永远铭记我的文学领路人——乌兰浩特一中的于景川校长。记得我的征文《在滚滚的黄沙中》获奖后(校内评奖),于校长在校园内一个过道上,把一本王力先生所著《格律诗词十讲》递到我手,说声“好好学”,转身而去,至今脑海中仍能浮现先生的背影。记得那时是1966年,中苏两党正在论战中,“九评”热播,不绝于耳。遵从师嘱,我“啃”学“十讲”,结合“反帝反修”形势,在笔记本上写下四言仿古:
巍巍昆仑,横空出世;宛若英雄,凌云奇志。
滚滚江河,接云浮日;澎湃东流,终归大势。
个中颇有少年意气的味道,面对初识的社会生活,我敢言不知深浅去试水,幼稚但勇气可嘉。
1968年至1969年,先后在呼和、跃进军马场工作过,担任文艺演出队的编剧,且以诗纪之一:
歌为先烈唱,泪为忠魂垂。
人民万古长怀念,天地之间立丰碑。
除编剧外,还任政治处宣传干事,再以诗纪之二:
老母山间往返行,雀笼难锁入云鹰。
梦回天暮烟波杳,目举霞明热血腾。
少小性情真信善,壮年心事海天空。
人生底色难污染,玛瑙梅花透骨红。
诗里诗外,看得出自己渐渐“成熟”了些,对诗词格律的把握亦熟练了些,诗味儿渐浓。所谓“诗味儿”,应该是生活的味道——只有深呼吸,才能接地气。请看接下来的这一首:
苍天盖野白云流,绿草成黄入晚秋。
骏马膘肥强更劲,长鞭一甩放歌喉。
(《七绝·写于跃进军马场四连东羊号》)
爱情的故事,浪漫的传奇,人间的佳话,在这短粹的字里行间闪现,仿佛至今仍娓娓道来:1971年8月30日下午,我和政治处同为宣传干事的巴彦春、李泽兴(同为乌兰浩特一中同学),骑马下连队采写女子放牧班的先进事迹。四连距场部最远,东羊号距场部更远,而女子放牧班的12名“小女子”,竟然在这“最远、更远”的草原深处,“我为革命养军马”,一待就是两年多。与放马姑娘们并辔前行,听她们高唱“我爱马场我爱马”,那种视觉与听觉上的反差冲击力,对小伙子们无疑像“震荡弹”爆炸一般强烈!再往后,故事有了结尾,传奇最终揭秘,佳话广为流传——李泽兴与一位女子放牧班佟姓姑娘喜结连理;我和巴彦春当时已有家室,岂敢“造次”?
我的诗词日记记到1974年年初时,中国的诗词界爆响一颗精神“震荡弹”——3月23日毛泽东主席的《水调歌头·井冈山》发表了。我拜读良久,“高山仰止”,当晚灯下一气呵成:
壮感强音诵此篇,聆听如上井冈山。
九天揽月非难事,四海捉鳖更等闲。
今日神州真易貌,当年星火早燎原。
攀援高路云中走,无限风光险处看。
(七律·《喜毛泽东<水调歌头·井冈山>词发表》)
“儒墨润之笔,锻铁铸毛诗。悬腕摇山撼岳,振振总新词。”这诗这词,伟人伟业;提振了中华民族精气神,震慑了魑魅魍魉围堵胆,正是“真水无香至善,大爱无言至信,字句起干支”也。我爱好诗词艺术,熟读毛主席诗词,个人体悟良多,觉得诗有高境,词有深美,诗词之道,大可承载中华民族传统文化,小可修养砺练自家性情,得益多兮,尽管我不似某些人所言那样“人生有诗词,老去的是年龄,不老的是气质”,总觉得这话有些过,有些牵强;听着入耳,但不走心。
有一个人,有一件事,却真正让我“走心”了,那就是前面提到的巴彦春同志,我的文字写作同行,他于1982年雪月去世。记住他的忌日,是用诗写日记的好处,“当我失去了战友的时候”,以诗寄托哀思,年月日明晰,悲悼情真切。他和我一起就读于乌兰浩特一中,一起“上山下乡”到军马场,一起在政治处的宿舍凉炕上夜谈,一起返城到两家不同的较大型国企宣传科从业,一起被选调到兴安日报社当创始人……这五个“一起”,该用多少文字才能说明白呀,我把所有的经历、故事和情感都浓缩在下面了:
朝朝暮暮到如今,孰料今宵失彦春。
试马荒原驰碧草,熬油小屋著冗文。
奔波巧办千家事,劳累频操四海心。
痛悼君先离我去,九泉之下慰英魂。
(《七律·悼巴彦春哀赋》)
彦春,你“奔波巧办千家事”,是有口皆碑的“好人”,你“劳累频操四海心”,是兴安日报社上上下下公认的“优秀新闻工作者”,盟委宣传部主要领导心目中的“记者中的笔王”!
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,我的工作经历起起伏伏,跌跌宕宕。当过政协委员,当过驻京办负责人,当过《准格尔矿报》总编,当过《内蒙古商报》副社长,流水似的时光流转中,以诗作记从未间断,形成诗的“流水账”;过后翻阅,恍如隔日。出于热爱之心,我特别留意中国格律诗词的继承与发展,于2002年与中华诗词学会的晨崧先生取得联系,在他的指导下,起草了《兴安盟诗词学会章程》。记得由“热心人”王青山同志跑民政局,兴安盟行政公署财会科于春丽女士“出钱”,学会于2003年获批合法化,当年发展了少数会员,出版了第一本会刊《兴安诗坛》。
人逢喜事精神爽,出行车顺,做诗诗成——2003年8月15日,一首纪游诗出手,后来发表在2005年9月14日《诗刊》上:
长白喜初秋,东行一路幽。
云垂天幕淡,绿染岭岚稠。
学子吆瓜果,农家搞旅游。
只因观念变,无复旧山沟。
(《五律·从长春至延边》)
“观念一变天地宽”,确实如此。想不到,《诗刊》发表了这首诗后,《中华诗词》《草原》《词刊》《诗词百家》《东坡赤壁诗词》《内蒙古日报》等报刊,陆续发表数十首新章旧作,以鼓励我这匹“伏枥”“老骥”。时至2005年,中华诗词学会、《中华诗词》杂志社主办“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及长征胜利70周年诗词大赛”,我的作品于3500人参赛、逾万首作品中“脱颖而出”,居然获得三等奖,且是内蒙古作者中的唯一者,不胜荣幸之至。录诗如下:
大刀翻舞起强音,万马军中有麦新。
志士无家羞国辱,匹夫有责挽沉沦。
谱成时代英雄曲,振奋中华民族魂。
今日放歌心魄动,后来旗帜定摩云。
(《七律·参加“麦新纪念会”感赋》;获奖名单及消息均在中华诗词2009年第九期上。)
诗词有真性情,诗词应真干净。诗词于我来说是日记,是心声,一直记录到生命的终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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